英國脫歐：3月29日之後何去何從？

在3月份最後一周，英國脫歐之路又出現令人目眩的轉折。3月29日，首相文翠珊提出的脫歐協議草案第三度被否決，英國很可能於4月12日在無協議下退出歐盟。英國下議院預定在4月初進行多次「表態性投票」，而預料首相也會在短期內提出舉行另一次「重要投票」，「力爭按公投結果的要求有秩序地脫歐」。

香港公司當然希望繼續與英國進行貿易，亂象越少越好，但如今卻一波三折，脫歐問題層出不窮，情況日見不明朗，怎不叫人擔心。假如另一次「重要投票」真的舉行並由英揆獲勝，過渡期就會延長至5月22日，以便英國通過必要的法例進行有序脫歐。其後，將再設過渡期，讓歐盟與英國釐定日後的長期關係。

如果「重要投票」沒有再度舉行，或者再度舉行但首相落敗，那麼英國須於4月10日重返布魯塞爾參加歐盟理事會緊急峰會，決定今後何去何從，或者接受在4月12日硬脫歐的現實。文翠珊政府現須倚賴民主統一黨的支持，不過該黨於3月29日表示，若再有一次「重要投票」，該黨不會支持。因此，現在看來文翠珊的取勝機會比以往更為渺茫，而英國與歐盟之間早已十分複雜的談判也增添新一層的不明朗因素，並為企業帶來更大風險。

香港對英國出口可能受到直接影響

2019年3月22日，歐盟其他27個成員國同意，英國於3月29日脫歐的原定計劃已不可行，並對英國請求延長脫歐程序(或稱第50條通知期)作出回應，訂出兩個新期限，即2019年5月22日或4月12日。

在歐盟作出延期決定和原定的2019年3月29日期限過後，若英國未能通過任何脫歐協議，脫歐日期只能推遲到2019年4月12日。在這種情況下，原則上所有選項仍可採用，包括單方面撤回第50條脫歐申請、第二次公民投票、另一項英國—歐盟協議、達成關於建立關稅同盟的協議，以及在無協議下硬脫歐。英國有責任「指明未來路向」。

在撰寫本文時，沒有一個脫歐選項獲得下議院大多數支持。不過香港貿易商應注意各種可能情況及其對未來與英國貿易的影響，以免因脫歐情況持續不明朗而受到不利衝擊。

有序脫歐

如果英國能通過一項脫歐協議有秩序地脫歐，歐盟法例將繼續在英國境內適用，只在若干有限的情況下例外。換言之，在過渡期內(直到2020年12月31日，除非再度延長)，企業有時間適應新形勢，而英國政府與歐盟則有進一步談判新協議的空間，釐定今後雙方的長期關係。此外，英國將留在歐盟單一市場和關稅同盟內，同時仍受到歐盟締結的國際協議約束，包括世貿協議和雙邊貿易協定。

總而言之，在過渡期內現狀將得到保護。從香港和其他第三國輸往英國市場的貨物將繼續適用歐盟關稅、歐盟反傾銷和反補貼措施等貿易防衛措施，以及歐盟有關產品標準、進出口許可和文件要求等法例。根據英國與歐盟商定的條款，貨物可繼續進入在脫歐後由英國和27個歐盟成員國組成的市場，進入市場後，就可自由流通。

在過渡期內，英國將繼續留在與歐盟27國建立的關稅同盟內，仍然適用包括貿易防衛措施在內的共同商業政策，因此歐盟的貿易補救措施也不會受到影響。就歐盟貿易補救措施而言，將繼續按照歐盟(包括27個成員國)加上英國的相應市場規模來確定進口增加和損害程度，若有嚴重損害則會採取保障措施，若有重大損害則採取反傾銷和反補貼措施。

另一方面，假若英國不能通過全面協議或技術方案，以維持愛爾蘭島上的開放邊界能像今天一樣全無阻隔，那麼一個保底方案(backstop solution)將在過渡期後生效。實際上，這個保底方案將在沒有單一市場的情況下建立一個由英國與歐盟27國組成的關稅同盟。此舉對「及時」生產和配送活動特別有利，因為相關的付運和配貨時限均極為緊迫。

從香港輸往英國—歐盟27國關稅區的貨物，基本上將繼續適用歐盟關稅以及產地來源規則和海關估價等海關待遇。然而，雖然保底方案規定英國與歐盟之間應有一定程度的監管協調和合作，但沒有單一市場這一事實，英國就沒有義務使其貨物貿易的監管架構與歐盟法例協調一致。換句話說，英國與歐盟27國可能會採用不同的非關稅壁壘，如包裝規則、產品標準和安全規定，影響市場准入條件。

可是，若與北愛爾蘭進行貿易，情況就更為複雜。貨物貿易方面，北愛爾蘭在某種程度上仍是歐盟單一市場的一部分。為此，英國有必要在北愛爾蘭實施一套全面的歐盟法例，令涉及北愛爾蘭進出口貿易的監管架構與適用於單一市場的歐盟法例一致。

因此，若要將原產於英國其他地區的貨物在北愛爾蘭市場投放，基本上必須遵守歐盟法例(通過英國法例實施)。另一方面，將歐盟貨物在北愛爾蘭市場投放，就直接適用歐盟法例。至於從香港等其他地區進口的貨物，英國將有一定的自由度，可為其市場實施本身的規例。不過，如果將香港貨物在北愛爾蘭市場投放，無論是直接通過北愛爾蘭的港口或機場，還是通過英國其他地區進入，都須符合歐盟的法例規定。

至於如何按風險高低檢查貨物是否符合歐盟標準，以保護單一市場的消費者、經濟營運商和企業，歐盟與英國已同意以盡量少打擾的方式進行檢查。對於以風險評估為重的工業製品，可以「在市場中」或在貿易商的處所進行檢查，並且由英國當局進行。此類檢查將對任何從英國本土運往北愛爾蘭的貨物實施，包括源自香港的貨物。

無協議脫歐

相反，若出現無協議的硬脫歐，香港對英國市場的出口將適用英國法例(關稅、海關、監管、貿易防衛等)。由於英國不僅退出單一市場，也脫離關稅同盟，因此英國輸入的貨物不得再在歐盟自由流通。若貨物在之後出口或轉口到歐盟成員國，將受到歐盟進口法例和其他市場准入措施約束。

2019年3月13日，英國公布臨時關稅措施，包括一旦出現硬脫歐時將生效的進口關稅清單。在這個機制下，大部分商品分類將維持不變，以便目前採用歐盟制度的公司可以繼續沿用，盡量減少對貿易商的干擾，而按價值計87%進口英國的貨物將免徵關稅。

事實上，臨時關稅措施不僅適用於從歐盟進口的貨物。由於英國依然是世貿組織成員，根據在世貿規則下實施的最惠國原則[1]，香港公司對英國的出口可能也同樣適用較低的進口關稅，因而受惠。

其實，臨時關稅措施將把約95%稅號的關稅定為零，而根據英國稅務海關總署的數據， 以2017年和2018年的平均貿易額計，這些稅號約佔英國進口總值的87%。某些汽車整車、農產品和肉製品仍會徵收進口關稅，不過英國將在特定時期內向一定配額的貨物調低稅率或給予零關稅待遇。

此舉似乎對香港的出口有利，不過這些措施只屬臨時性，時間最長12個月，期內英國政府會展開正式諮詢，就長期關稅政策邀請各利益相關者提供意見。香港公司在脫歐後與英國進行貿易，應注意較有利的進口關稅只會實施不多於12個月。

在這種情況下，除關稅和產地來源規則外，香港對英國的出口將受到英國有關產品標準、進出口許可和文件要求等法例所規管，而歐盟法例將繼續適用於香港對歐洲的出口。然而，這種情況無法保證英國與歐盟的法例一致。

另一方面，在英國無協議脫歐的情況下，當相關進口市場不再包含由28個成員國組成的關稅區(英國—歐盟關稅區)，而且本土產業不再包括英國產業，歐盟的貿易補救措施便會實施。此外，英國對歐盟的出口將視為來自第三國的出口，這樣一來，歐盟最初計算進口增加和損害程度時所依據的情況將發生變化。因此，歐盟或須覆核現行的貿易補救措施，以確保這些措施依然符合歐盟在世貿組織的義務。到目前為止，歐盟尚未就英國可能無協議脫歐而宣布啟動此類覆核，也未有針對無協議脫歐而公布任何應變措施以作相關調整。

英國一旦退出歐盟，該國企業就不得請求歐洲委員會啟動貿易補救調查。對此，英國貿易補救調查總局於2019年3月6日表示，如果英國企業認為國內產業因補貼或傾銷進口，或者某種產品的進口突然急增而受到損害，可以請求該局啟動貿易補救調查。為了向業界提供明朗及連貫的營商環境，英國政府會繼續實行對該國有實質意義的歐盟現行貿易補救措施。

為確保英國在脫歐後繼續實行的措施可滿足英國經濟的需要並符合世貿組織的規定，貿易補救調查總局正徵求英國企業提交證據，並且對歐盟實施而英國繼續保留的各項貿易防衛措施進行過渡性覆核，以確定：(i)若有關措施終止，傾銷或補貼會否繼續發生；(ii)若有關措施終止，對英國產業造成的損害會否持續；(iii)有關措施的水平和形式是否適當；(iv)有關措施是否符合英國的經濟利益。

[1] 最惠國待遇要求英國對世貿組織各成員均徵收相同的進口關稅，但與英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其他區域性貿易安排(如關稅同盟)的國家，或獲給予特別准入的發展中國家(如普惠制)則屬例外。